維持婚姻？還是離婚？
作者：海風
幾個月前，丈夫維持多年的外遇祕密終於曝光。當時的我，幾乎無法相信丈夫怎麼如此虛偽與背信；從前憨厚重情的一個人，竟然堂堂欺瞞和他走過十九年歲月的伴侶。我的內心充滿傷心、沮喪與失望，頭痛沉重，腦筋卻又一片空白。在面臨精神極度混亂的情境，歷練過許多生命課程的我，並沒有因此情緒失控或吵鬧自殺，我反而益加冷靜，抽絲剝繭日常生活中的不尋常，詢問丈夫並且讓他自我坦誠。雖然我的心越聽越痛，但我仍要清楚瞭解丈夫外遇的來龍去脈，以及確切洞析外遇事件的發展真相。
儘管丈夫痛哭流涕請求我的原諒，也無法挽回我想立刻離開他的決心，因為我真的不想再見到戴著虛假面具的他。月圓中秋本應全家歡聚團圓，我卻不得不離開那令我心碎的家。可憐的孩子卻因為我的離家，遲遲不肯入睡，我的手機不停地傳來：「媽媽，妳趕快回來……」、「如果媽媽不回來，我就不睡覺……」的童言呼喚。我可以不理丈夫，但我總不能拒絕孩子啊！忍不住折返回家，看見女兒睡在沙發，於是抱她回房間，她卻彷彿惡夢般地喊著：「我不要去房間睡，我要等媽媽……」這一刻，讓我不禁鼻酸流下眼淚。大人的恩恩怨怨，何苦傷害最無辜的孩子？而所有積壓的傷心與憤怒，也只有回到至親老媽的身邊，才像滾滾洪水奔流般，徹底痛哭發洩。被指責的丈夫，則是低頭不發一語；平時狂妄自負的他，在東窗事發之後，一副無辜又無奈的樣貌，只是讓我覺得這男人的懦弱又無能。
多年來，丈夫一直以忙碌工作與課業為由，置身於家務與照顧工作之外。他與家人相處時常常心不在焉，即便除夕假期在家，他不是頻頻接手機，就是藉口離家，這些都令我非常不滿。丈夫既然無心，妻子索性報以無情；所以我對丈夫的態度也是忽冷忽熱，常常沒什麼好臉色。這些年來，我們之間的關係只能以「惡性循環」形容。「旁觀者清，當局者迷」當自己卻陷入婚姻的五里霧中時，魯鈍的我竟愚蠢地一次又一次相信丈夫的謊言，只是心中充滿疑惑卻又十分無奈。直到真相揭露，才清楚問題癥結，原因就在背叛的丈夫，始終不敢誠實面對自我。一個男人的狂妄與自負之表現，實來自於心靈深處的空虛與自卑。
所幸在許多沒有丈夫的日子，我並沒有放棄追求快樂的生活，孩子和我一樣過得充實快樂。這裏所說的快樂，現在回想起來，是一種傻傻的、被欺騙、不知情的快樂。因為被蒙在鼓裏的我，從未因為丈夫的離心而失去自我；反而因為丈夫離心，讓我能夠更放心去創造屬於自己的豐富生活。除了投入職場、拓展生活圈、參與公益活動、帶孩子上山下海……等等，這段時日，我對丈夫毫無留戀地心靈出走，只是我不是去依附另一個男人，而是選擇拓展自己的視野，關懷更多社會面向，嘗試與世界接軌。所以塞翁失馬，焉知非福？我尤其喜歡帶孩子參觀旅行，因為孩子像一張白紙，可以引導其欣賞與思考旅途中所見所聞，並教導以獨立。倘若丈夫與之隨行，這個習慣被照顧的大男人，並不會讓旅程更輕鬆活潑，而是讓我覺得更累。
這些年來，丈夫在我的心目中，從來不是排行第一位，甚至未躋進前三名（他遠遠落後在孩子、我和社團之外）；所以我們常常各走各的。像我們這樣名存實亡的夫妻，表面上好像自由看得開，但其實存在許多怨懟、不平與無奈。我不知道自己的婚姻關係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，是我太冷漠與不敏感，以致長期漠視婚姻問題的存在？還是我的個性太堅強獨立，所以扛起過多的責任壓力，反倒讓丈夫逍遙自在？自以為信任卻反而變成放任？尊重反而變成放縱？是不是過於氣度，反而讓丈夫食髓知味？我反省著過去的點點滴滴，後悔自己沒有積極察明真相，讓自己陷入不解的痛苦裏；但在不解的痛苦中，卻又意外讓我找到一片暢快呼吸的性別園地，讓我暫時得以忘記痛苦……
丈夫心不在家的那段日子，增強了我闖盪社會的動機；而參與社會的寶貴歷練，冥冥之中也讓我日益增能（Empowerment）；只是沒想到那充沛能量，卻意外消耗在承受丈夫外遇的打擊上。這一切究竟是福？是禍？還是因禍得福？到現在還是令我迷惑。
外遇摧毀了原本夫妻之間存在的信任與責任；外遇破壞了原本婚姻中的關愛與承諾。外遇帶給當事人在精神與身體上的打擊傷害，久久難以平復。慶幸的是我並沒有因為丈夫外遇而否定生命的可貴，而選擇讓自己繼續保持樂觀的態度，凡事正向思考的習慣。如果擺脫婚姻可以讓自己重獲單身的自由自在，那也不是另一種生命的獲得？只是離婚之前，一定要想辦法拿到贍養費、或者精神補償才行。
我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會因此自殺，因為那種犧牲自己的方式太愚蠢了、一點都不值得。婚姻受害的一方，千萬不要自哀自憐，將自己陷如無法翻身的困境；相反地，一定要讓自己更堅強、更美麗、更快樂才行！婚姻可以豐富一個女人的生命，卻不該成為囚禁自己的枷鎖！女人結了婚，可不是只為丈夫而活；女人應該隨時保有清醒的自我；一旦這個丈夫不值得愛了，女人的生命不會從此一蹶不振，或者失去了她的人生方向，且讓心境調整為「沒尪卡快活」的境界吧！遭逢婚變的女人別忘記，失去丈夫之後，可以更愛自己。總之，女人必須確信除了丈夫以外，還有深愛的自己。
真相水落石出，才發現丈夫外遇的發展，已經到歹戲拖棚、準備落幕的階段。丈夫似乎也像過氣民代，等著老婆來結尾這齣他與「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」之間的情愛笑話！唉，如果丈夫留戀別人，我大可慧劍斬情絲，毫不遲疑跟他說再見，展開人生的新旅程。無奈他楚楚可憐，堅定表示他最愛的人是我。我個性不怕與人針鋒相對，卻不忍拒絕哀兵策略。加上丈夫忽然一場重病，使身心軟弱的他一再懺悔落淚。誠如丈夫所言，那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嗎？那麼，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吧！只是面對變動的婚姻與愛情，現在我在乎的不會再是丈夫的情愛，而是讓自己如何更自在。我也終於體會「得之，我幸；不得，我命」的婚姻態度。
丈夫悔不當初，並且開始表現愛家行動。接送小孩、簽聯絡簿、照顧生病的孩子、打掃家裏、學習煮飯、準時回家、在房事上也表現特別賣力，丈夫帶著歉意回心轉意，那麼我何不運用暫時優勢，讓他加倍補償？我靜靜觀察丈夫的改變，平常心看待這一切變化，沒有特別感動或感激，也不急著為他的轉變打分數。誰知道他將維持多久？會不會吃回頭草？或者開啟另一段外遇？總之，要重建對丈夫的信任，並不是件容易的事，終究還是留給時間慢慢考驗。但不可否認，丈夫的心回家了，我對他的情也漸漸回溫了；只是很害怕丈夫再度欺騙我。看到電視或報紙披露的劈腿或外遇之八卦緋聞，就像一根根無所不在的刺，無意中都會喚起我那尚未褪色的不堪記憶。我如何盡棄前嫌再續夫妻情緣呢？
一對夫妻在攜手走入婚姻之後，就像一起旅行在相同的道路上。相處一段時日，往往發現彼此的速度和目標仍存差異。而丈夫外遇彷彿讓倆人岔開了路，也許倆人從此分道揚標，也許又在某個叉路再度重逢。如何抉擇，端視女人的思考與智慧。至少我深刻體會，婚姻中女人絕對不能把自己全權交託給男人。女人走進婚姻，一定要能夠覺察自我、保持自我、並且提升自我。即便伴侶不再親密與關愛，雖然徒留遺憾，但女人至少不會覺得失去全部，來到世界末日。女人必須隨時準備做好提升自我能量的功課，即便不為了因應外遇，也為了隨時可能接受生命中各種難題的考驗。總之，女人要常常不忘鍛鍊自我，一旦丈夫外遇，才不會傷心欲絕；即使要面臨一陣生活混亂，但在天旋地轉之後，女人最終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
自從丈夫外遇，我努力在渾渾噩噩中保持清醒冷靜，並讓自己開始變得詭計和心機。首先，我不再甘願付出工作的全部所得、不再任憑丈夫依賴我的經濟與力氣。我表演哭窮，讓他擔負合理的家庭費用、並且不客氣使用他的積蓄。我想擁有自己的房間，無論將來和丈夫是否天長地久，至少我想獨處的時後，就有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。我還要暫時卸下妻子、母親、女兒和媳婦的身份角色，拋開所有禮教束縛，變成只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單身女性；跟朋友去唱歌、到pub喝酒、直到盡興回家……我再也不怕和丈夫討價還價，該他付的就別爭著讓自己買單。我又當機立斷，在很短的時間內買了一間房子，並且規畫了自己的書房。我計畫並實現了在除夕當天從婆家逃離，一個人返回自己的家，體驗前所未有、拋開世俗煩惱、享受清心自在、卻不感到孤單的過年。
婦運工作者蘇芊玲的文章曾寫到：在婚姻中抗爭的女人，可能辛苦地花一百分的力氣，卻只得到兩分的成果……選擇在婚姻中抵抗父權體制的女性主義者，不可例外的，往往付出很大的代價，卻得到不成比例的改善與回饋。（編註：見婚姻中的在地抗爭─專訪蘇芊玲 ）我深刻體驗箇中的難處與難堪，更發現做決定的考慮面向，並非「離或不離」二分法所能輕易解決。面臨丈夫外遇的女人，須要一段時間整理起起伏伏的情緒，藉此沉澱思考什麼才是自己最想要過的生活方式。女人可以選擇離婚出走、也可以「留在婚姻繼續抗爭」，甚至第三種、第四種等等不同的政治選擇。最重要的關鍵在於─女人想要的幸福是什麼？
究竟我該維持婚姻，還是離婚？雖然充滿各種考量至今尚未決定，但隨時做好心理準備。我也決定，一旦做了決定，就該把憤怒不平放下，好好重新整頓自己的生活。這段日子以來，我益加明白，女人不該讓婚姻箝制自己的心靈自由，女人更不該因為婚變而失去自我，女人應該隨時「忠於自我」，並且相信「我還是我」。
敬佩（包括我自己）所有在婚姻中抗爭、而且越挫越勇的女人。
文章取自：第186期女性電子報—查某人的生活日記